《示儿》诗是临终之作,不说到别的,只说“北定中原”,正是他的专一处。这种诗只是对儿子说话,不是什么遗疏遗表的,用不着装腔作势,他尽可以说些别的体己的话;可是他只说这个,他正以为这是最体己的话。诗里说“元知万事空”,万事都搁得下;“但悲不见九州同”,只这一件搁不下。他虽说“死去”,虽然“不见九州同”,可是相信“王师”终有“北定中原日”,所以叮嘱他儿子“家祭无忘告乃翁”!教儿子“无忘”,正见自己的念念不“忘”。这是他的爱国热诚的理想化;这理想便是我们现在说的“国家至上”的信念的雏形。……过去的诗人里,也许只有他才配称为爱国诗人。
一个梦到底要做多久才能醒?一个夙愿到底要过多久才会放弃?也许,只有死,才能阻断梦想与残酷的现实之间的距离。而在此之前的漫长岁月里,诗人无时无刻不在受着理想与现实冲突的煎熬。
这一切又都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,他在《病起书怀》中曾说:“位卑未敢忘忧国,事定犹须待阖棺。”这其实为他在《示儿》中所留的遗嘱做了一个注脚,为他一生的执着做了一个注脚。位卑,也不敢忘忧国,不敢是因为内心的使命感、责任感一直在鞭策着自己。事定犹须待阖棺,不待阖棺,就不能绝望,不能放弃。而在《示儿》这首诗里,我们分明看到了,阖棺也无法定论。